父亲慢慢老了,也慢慢地喝酒越来越多。
可父亲没喝过什么好酒,如纯沙酒、茅台酒之类的。
“我爸在家喝不喝酒,每次喝多少?”每次回家,我都背着父亲问母亲,也劝父亲少喝点酒。
“你爸每天做活路回家,都要喝上几口。”每次妈妈跟我说,眼中都含着一点点泪花。
不是父亲酒量大了,而是父亲做完农活,需要用酒来解除一天的疲劳。也许,这是还居住在深山老寨子里的父亲对我每年很少回家的一种期望,也许是一种落寞。
从读初中开始,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,可父亲却越来越忙,也慢慢地喝起酒来。
提起父亲,我的思绪又飘回到了那年。
那年,我读初二。秋季学期。
那时,父亲四十岁不到,基本不喝酒,除非寨林之中有事,或者,家中有客人。
那年,我在临镇读初中,交通极为不方便,车子也不像在那么多,出行方便。
那次,为备中考,我回本乡办理居民身份证。
那天,是星期天,同时也是赶集天。
一早,我从家里出发,去乡里办居民身份证。
办完相关手续,我在街上等车,准备回学校上课。
从中午开始等,一直等到下午五点过钟,可车还是没来。
眼看天将黑,我只好又回家,准备一个人第二天天不亮从家赶回10多公里外的学校上课。
母亲早早起来为我准备了早餐。
简单吃完早餐,我背上书包,顺便带上一点回学校寄宿吃的东西,准备踏着清幽的月光赶回学校上课。
“儿,我送你一程吧,天还没亮呢!”我准备出门,父亲批着衣服起来,轻轻地说。
“爸,你睡吧,这段路我熟悉,一个人去没事的。”望着父亲疲惫的面容,我轻轻地回答。
“儿,还是你爸送你一程吧,你一个人去我们不放心。”母亲在一旁说。
出了门,偏西的月光静静地照着还沉睡在梦中的老家的寨子。田野里偶尔传来一声声鸟叫,本来就清幽的月光也就显得更清幽了。
清晨的山风幽幽地吹拂着清幽的田野,我走在前头,父亲走在后头。
漟过门前穿过寨子的那条小河,走过百余米的一小块田坝,我和父亲便开始爬坡。
月亮慢慢地挂在了山头,清晨的山风越来越急,我和父亲的影子也被月光拉得越长越长。
走在前面的我望着月光下被风吹起的父亲的蓬松的头发,心头不禁升起一股寒意,眼泪禁不住不争气的流了出来。
突然,我脚下一滑,身子就往后倒。
说时迟,那时快,父亲一手把我扶起:“走路小心一点,摔伤了怎么办?”
“没事的,爸爸!”
我在父亲扶起的那一刻,重新站了起来,继续往前走。
一路上,我和父亲很少说话。我知道,走在我后面的是父亲长长的期望,也是母亲长长的期望,我不想让他们伤心,难过。
爬过山头,走过一道山梁,东方的天空慢慢露出了一片片鱼肚白。
“爸,你回去吧,天快亮了!”
“我再送你一程吧,天还没完全亮呢!”
走过一道长长的山沟。路,开始下坡了。
东方的启明星也渐渐地失去了原有的光芒,路也慢慢地地变得清晰起来,放眼望去,就看到了山脚下通往学校的宽宽的车路。
“我就送你到这里吧,天亮了,我在这里看着你!”
“爸,你回去吧!天亮了!”
“我在这里看你走,等你走过对面那道梁子,我再回去!”
接过父亲帮我背的东西,我眼泪又不自觉的模糊了双眼,含着泪继续朝前走。
我不敢回头看,因为我知道,我身后,有父亲殷切的目光。
我踏着从家乡延伸出来的山间小路,加快步伐向着学校走去,身后又传来父亲关切的声音:“儿,记着,走路,千万小心一点,要看清了路再走,不然摔倒了怎么办?”
我不敢回头,因为我知道,我身后,有父亲关切、坚毅的目光,也有,父亲对我殷切的期望。
如今,我长大了,成家了,工作了,我也学会了喝酒。
每次回家,乡亲们都要和我划上几拳,喝上几杯。
每次,父亲都默默在我身旁,看着我,叫我少喝酒,说酒喝多了,伤身体。
每当这时,我不知道,是父亲劝我少喝一点酒,还是我要劝父亲少喝一点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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